瞭望东方周刊

在这里，她们是来自家政阿姨的自己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刘佳璇特约撰稿丁锐

家政人员表演红岩原创歌曲手舞《家》（三禁肉/摄）

望京SOHO周边的商住公寓楼里，分布着40多家大小不一的家政公司。这里是北京市朝阳区的一个家政产业聚集地。

北京红岩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以下简称“红岩社工”）的办公地点就在离望京地铁站不远的一间公寓里。这是国内唯一一家致力于服务女性家政人员的公益组织，仅有9名工作人员，但面对的服务对象群体庞大。

商务部数据显示，家政服务业从业人员超3000万人。据北京大学教授童欣介绍，北京有近60万家政从业人员。

来红岩社工的家政女工互称姐妹。在这里，他们暂时放下锅碗瓢盆、扫帚抹布，从无休止的劳动中抽身，加入写作团、文艺团、手工制作团或合作经济团，寻找职业自尊、自我提升的机会，从“阿姨”变成自己。

鸿雁收容所

在家政劳动力市场上，40-55岁的妇女是主力军。北京红岩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主任梅若，1980年出生。她恰好和这些家政女工同龄，但在30岁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么多家政女工成为朋友。

梅若大学学习法律，毕业后投身社会工作。虽然她也进行过城市化对边缘劳动者影响的研究，但和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居民一样，梅若与家政女工深度交集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家里雇了个阿姨。

2011年，梅若应朋友邀请，拍摄了一部关于家政女工的纪录片。在9个多月的拍摄中，她一下子认识了40多名家政女工。

在天津的一个劳务聚集地，梅若遇到了一位做家政的大姐。姐姐来自农村，不识字。她丈夫骗她签了字

离婚文件，然后把她赶出家门。为了生活，大姐来到城里做家政。有了命令，她就住在雇主家里。没有的时候，她就拎着行李在城里“流浪”。梅若拍照那晚，她待在火车站快餐店的洗手间里。

“第二天早上洗漱时，她拿出了两块肥皂：一块洗脸，一块洗手。”这让梅若印象深刻。她发现，即使在恶劣的生活条件下，这些最普通的职场女性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生活态度，“是一群极具韧性和生命力的人”。

梅若在后来的调研中来到望京地区家政公司聚集地。暂时没有住所的家政人员留在公司。床是上下铺，有5元和10元两个摊位。为了省钱，有些人会把地板铺位铺在走廊里。

站在家政公司的窗前，窗外是灯火通明的望京SOHO，窗内是坐在地上与老家孩子们交谈的家政女工。梅若忘不了这个夜晚。

对于城市居民来说，家政女工可能是上门服务时很少说话的钟点工，需要花费相当一笔钱才能请到育儿嫂。然而，谁也不知道他们走过了怎样的人生道路，面临着怎样的困难，有着怎样的梦想。

换言之，除了作为劳动工具的身份，家政服务人员作为“人”在城市里是看不见的。

童欣这样分析家政女工的处境--“她们不仅处于两性关系和城乡关系的交汇点上，而且处于三元劳动力市场的最底层”：“所谓三元劳动力市场，是指由城乡认同和性别认同构成的层级劳动力市场……高端劳动力市场是由高学历或城市户籍劳动力组成的市场。这个市场的工作收入比较高。企业名称机会多；中端劳动力市场由低学历的城市男性或有学历但无城市户籍的女性组成。其市场特点是工作相对稳定，但缺乏企名网空间；低端劳动力市场由没有城市户口、从事弹性工作的妇女组成。“

据商务部统计，中国

90%的家政工人来自农村。家政服务人员是城乡流动人口的基本群体之一。梅若认为有必要成立一个公共服务机构，“让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休息喘息，互相帮助，解决他们在城市的困难，更好地融入城市”。

20.红岩社工在北京市民政局注册，名字取自梅若家乡内蒙古民歌《红岩》。红岩每年都会迁徙漂泊，从农村来到城市谋生的家政女工也是如此。

百手扶家艺术节演出现场（三禁肉/摄）

超越劳动

来自四川的陈恩华从2000年起就在北京做家政。她的大姐陈述说，琼来北京较早，是中国第一代家政女工，而她的侄女陈慧蓉是80后，2008年来京从事家政工作。

陈恩华以前每天做6个小时的工作，工作时间超过12个小时，但她还是抽出时间参加红岩社工组织的活动。这在红岩社工遇到的家政服务人员中并不少见。即使因为疫情没有时间或不方便离开雇主家，他们也会在线上关心社区活动动态。

每个周末，红岩社联都会举办各种社区活动，或歌舞、或手写、或刮痧按摩，或培训交流--很多内容都是家政人员自己讨论的。如果他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难，也可以向这里的社工求助。

家政工人倾向于把每月收入寄回家，很少花在自己身上。在长期紧张繁重的工作下，他们很难得到身心的呵护，缺乏审美娱乐时间。

为此，红岩社工成立了文艺团体，举办了家政人员艺术节。2020年，红岩社工将百名政工名家创作的歌曲制作成音乐专辑《生命相约》，邀请家政人员进行线上直播演讲。

2022年1月2日，红岩社工在直播平台举办线上拜年演出。2022年秋天，他们还计划在北京市剧院举办家政从业人员专场戏剧艺术节。

这些活动旨在让家政从业人员说话表达，增强自信心，让社会了解家政从业人员的情况，倡导公众尊重家政从业人员的劳动。

疫情发生后，家政人员聚集受到影响。为了缓解他们的压力，红岩社工推出了线上电台、视频课程和免费写作活动。

来自黑龙江的家政人员殷小伟从小喜欢写作。在雇主家忙碌一天后，她会利用就寝时间在广告单背面写随笔参加活动。她不觉得累，因为这是她自己劳动之外的时间。

家政人员的作品将在红岩社工微信公众号“红岩啁啾”和社区报纸“红岩之声”进行选编。《红岩之声》编委会主要由红岩社工的家政人员组成。每一篇稿件都经过集体审阅。编委会在审稿过程中各抒己见，与投稿姐妹们互相鼓励。

来自河南焦作的王金枝是编委会成员。她也是第一位参加红岩社工活动的家政人员。她经常出现在手工课、电脑课和写作课上。2019年，王金芝加入红岩社工的工作队伍，开始参与组织工作。从“体力劳动到脑力劳动”，她一步步学会了电脑操作，从讨论时不敢说话，到慢慢开始在社会工作中表达、组织活动、学习沟通技巧。

在新一期《雁声》的最后一版上，刊登了家政人员高冬琴告别北京时写给家政姐妹们的一封信。信中写道：“要想挣钱，就要对自己好。打工的生活也可以有趣，可以学会成长进步。这些道理，是我加入红岩大家庭所知道的……这里没有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没有舒适的沙发和茶几，却是一个可以让家政人员筋疲力尽的地方。”

“阿姨”创业路

2017年，红岩社工发起“百手撑家”视频计划，采访了100多位家政女工，并在798艺术区举办了纪实展。

“百手养家”是“白手起家”的谐音。“百手”代表千千万万

在梅若看来，家政女工靠着自己的双手，从农村到城市打拼，撑起了自己的家庭，也撑起了所服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