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看过Roonherzog先生给出的高质量回答。这两年看了一些关于美国革命和法国大革命的书，这里那里补充一些思考。 首先，我们可以把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看作是1500年后欧洲各领域一系列“革命”的集中体现。我们熟悉的政治领域：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从零开始”的自然法理论取代了君主制和各种古老而不言自明的历史传统。500年后，欧洲将发生一场金融革命，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美洲第一银行的成立，旧体制下法国的金融崩溃，大革命后证券的发行等一系列问题。有军事革命，从中可以理解为什么华盛顿的大陆军和拿破仑的军队有战斗力；有一场由印刷机带来的革命，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美国殖民地和巴黎无数的报纸、传单和小册子。所以法国大革命和美国大革命的共同点不仅仅是政治哲学领域。杰斐逊和罗伯斯庇尔都读过孟德斯鸠和卢梭，但当今时代的精英群体在更大范围内有着相对相似的观念。当然，这种共同点不仅限于美国和法国。托克维尔曾经记录了一个故事，讲的是德国的一个小镇在《巴黎和约》的签约日挂起了彩旗，镇上的居民在酒馆里热烈庆祝美国的独立。 在主体所关注的政治哲学领域，美国和法国有着几个重要的政治思想传统：(1)个人主义背景下的自然法理论，即人人生而平等自由，每个个体都有上天赋予的权利。政府是由这些自由的个人组成的，所以个人有推翻政府的可能；(2)共和主义理论，即以罗马共和国为例，理想的政治体应该是一个勤劳、朴素、团结、摒弃私利、争取共同利益的国家；(3)理性主义，即以理性的方式，而不是以神秘的方式来看待国家制度。一个国家的制度来源于当地的风俗习惯，可以理性分析研究。基于这些分析和研究，可以进一步改革和重塑现有的国家制度。这些传统本身就很复杂，美国革命和法国大革命之后的历史会证明这些政治思想有多少潜在的发展方向，它们之间又存在多少潜在的冲突。但是在革命之前，这些思想和政治以某种混杂的方式传播。比如美国人从孟德斯鸠那里得到这些遗产，法国人从卢梭那里得到这些遗产。当然，这里有一些明显的区别。例如，美国殖民地相当完整地继承了英国的普通法传统；但是，法国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现成法律体系可以使用。例如，美洲殖民地在1775年对英国国王仍有一些依恋，但到了1787年，国王和所有行政集权机构受到广泛和严格的怀疑；法国人对国王的感情和行政系统的集权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情况。 但在我个人看来，美国革命和法国革命的根本区别不在于思想文化领域，而在于实践层面。美国的政治制度，无论是州宪法还是联邦宪法，都是在80年代相当和平的环境下制定的。法国大革命时期，大量决策是在激烈的战争和国内叛乱的背景下做出的(虽然很多战争和叛乱都是革命者自己造成的)。另一个根本的区别是，在18世纪80年代，除了奴隶制的存废问题，美国政治家之间的共识远大于分歧。在制宪过程中，联邦主义者和反联邦主义者之间确实存在许多微妙和具体的概念差异，但这些差异是共识下的差异。在未来，思想分歧很深的群体实际上在70年代末被独立战争清洗了。所以美国制定宪法的时候，没有40%的人高喊“我们要一个国王”，华盛顿也从来不担心反对签署宪法的伦道夫会带来英军或者掀起弗吉尼亚叛乱。另一方面，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关键性问题，如废王、废教会、外族入侵、金融和农业崩溃、一个随时可能激发群众运动的动荡资本，在18世纪80年代的美国并没有出现。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都比美国在18世纪80年代不得不处理的问题更加困难和纠结，更不用说出现在法国革命者面前的混合问题了。在这样一种焦虑和分裂的局面下，我们也完全可以想象到决策者们的压力之大，紧张失控，相互不信任和猜疑，理想目标和实际需要之间的撕裂。1787年的美国，存在着卢梭想象中的那种“公意”，但法国在大革命时期自始至终都是四面八方分裂的。就我个人而言，一个统一的法国在18世纪90年代初客观上是无法实现的，但那个时代的人沉迷于这个虚幻的目标。 以18世纪80年代美国温和的政治环境，换成米拉波、西丝或者罗伯斯庇尔，未必能出现长治久安的局面。另一方面，杰斐逊回顾18世纪90年代的美国党争，直到19世纪30年代，仍然是带有道德判断色彩的二元叙事。这样的人可能不是法国的雅各宾和深水炸弹。这个虚构的假设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在比较法国大革命和美国大革命的时候，就要考虑到罗伯斯庇尔、杰斐逊和其他所有人都不是抽象地或者在观念的世界里解决问题，而是在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景下处理问题。1787年的美国，没有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贫富差距相对有限，人少地多，西进发展前景光明。每个国家都没有几十年或几百年内部斗争的历史包袱，也没有可以随时出兵的外国。因此，美国建国者对宪法制度的讨论有点像企名网食品区的上级。有考虑和研究的余地，在烹饪罗宋汤时，是先炒牛肉还是用西红柿或番茄酱。当然，西红柿和番茄酱之间有细微的区别，但同时，法国革命者就像生活区的上流社会人士。当他们烹饪罗宋汤时，他们会考虑卷心菜的价格是否又在上涨，或者他们的儿子是否在拉肚子。当然，我们仍然可以比较罗宋汤的食谱或原材料，但在论证美国厨师的罗宋汤食谱更好时，我们不能忘记其他更现实和直接的差异。